碳圈震动!联合国否定,万亿碳移除市场可能泡汤

发布者 | 中标研 2023-05-31

最近,整个国际碳市场发生了两件大事,事关万亿碳市场的存废。


一件大事是5月23日,摩根大通宣布,准备花费2亿多美元购买碳清除项目。摩根大通说,对碳清除的投资和与碳清除技术公司的长期合同既是支持仍处于起步阶段的碳清除行业的举措,也将使该银行在2030年前清除相当于其直接排放中难以消减的碳排放。


另一件大事是,5月17日,联合国框架公约(UNFCCC)下的《巴黎协定》第6.4条监督机构(Supervisory Body)发布一条关于A6.4机制第五次会议征求意见稿,该征求意见稿名为《Removal activities under the Article 6.4 mechanism》,将基于工程类的碳清除活动(Engineering-based activities removal activities)排除在6.4条款资格之外。


摩根大通的投资,本来是给刚刚起步的碳清除市场一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而联合国工作小组的这个消息,则是对碳清除行业的沉重打击,这意味着类似碳捕集与储存(CCS)和直接空气捕集(DAC)等碳清除技术,都不被联合国承认。


消息一出,就引发了国际研究机构和碳清除公司行业的激烈反弹。


因为不仅像美国这样的国家,通过政府力量,准备向碳清除行业投入数十亿美元,而且全球已经有上百亿的资本进入这个行业,包括比尔-盖茨的能源突破基金等支持的一些技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截至5月24日,已经有100多家公司和组织向《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发函,反对该指导草案。


好在这只是一个意见征求稿,最终结果如何,还有待各方博弈和听取更多意见。


第6.4条款是个什么条款?对国际碳市场有什么影响?联合国这个监督机构发布的意见征求,为何跟此前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观点不一样?业界的争论焦点是什么?


图片

图说:联合国小组对基于工程碳清除活动的说明。

来源:evetamme.com



1

什么是A6.4机制


碳市场是实现全球气候目标的重要工具,因为通过碳市场可调动资源以及降低脱碳成本,除了国内碳市场之外,如果能建立国际之间的碳市场,就可以通过国际合作,以最有效的方式实现净零目标。


《巴黎协定》的第六条款,就是为各国如何“自愿合作”以实现其气候目标提供了原则。第六条中所包含的原则为各国实践碳市场制定了详细的规则,也因此经历了多年的争议和协商。


在2021年的COP26上,经过长达五年的谈判,各国终于对于第六条款规定的国际碳信用额度的交换方式达成了共识。包括碳信用额度反复记账问题、CDM融合方式、碳交易税等都得到了解决。


而第六条款中的第6.2和第6.4条,因涉及碳市场机制,是业界关注重点。


第6.2条允许各国通过双边或多边协议相互交易减排量和清除量。这些交易的信用额度被称为国际转让的缓解成果(ITMO)。


第6.4条将创建一个全球碳市场,由一个联合国实体监督(即6.4 Supervisory Body)。项目开发者将要求在监督机构登记他们的项目。一个项目必须得到实施国和监督机构的批准,才能开始发放联合国认可的信用额度。这些被称为A6.4ER的信用额度,可以由国家、公司甚至个人购买。


国际转让的缓解成果(ITMO),即第6.2条规定的碳信用额度,已经可以在国家之间进行交易,日本与瑞士等国已有交易,但还没广泛推开。但根据第6.4条创建的信用额度(A6.4ERs),目前还不能交易,其中包括管理项目在注册前如何评估、如何衡量减排量、系统如何产生适应资金的规则等,仍然需要讨论。


今年3月,《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围绕6.4条款举行了一系列的会议。秘书处执行秘书西蒙·斯蒂尔(Simon Stiell)表示,《巴黎协定》 “6.4条机制”的全面运行对于帮助各国实现其气候行动计划设定的目标至关重要,为私营部门提供了进行投资并参与清洁技术开发和推广的机会。


在这一系列的会议中,3月5-6日举行的战略会议,3月7日到10日举行的第四次会议,特别关注了支持“6.4条机制”在碳市场领域独特定位的问题,尤其是确保高环境完整性标准。并以上述战略思考为框架展开讨论,推进了机制实施具体问题的工作,这些具体问题包括启动开发功能要素,如活动周期、项目标准、审定和核查标准,以及制定将清洁发展机制(CDM)项目过渡到新机制的程序。


最后,根据6.4条监督机构开展公开透明工作的愿望,将征集利害关系方参与磋商,就方法学和碳排放清除问题为其提供指导。


这一次,《巴黎协定》第6.4条监督机构发布的关于A6.4机制第五次会议征求意见稿,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因为6.4条监督机构第五次会议即将于5月31日至6月3日在德国波恩举行。


图片

图片来源:Aberu.go/Shutterstock



2

为什么需要碳移除技术


我们知道,要实现碳中和目标,除了大规模建设新能源替代化石能源,以减少或降低碳排放之外,还需要通过一些负碳技术或碳抵消项目,来清除已排放到空气中的温室气体。


这种碳抵消项目,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基于自然的碳汇项目,比如通过森林、湿地和土地的合理利用来实现固碳,另一种是基于工程技术的碳移除,比如碳捕集、储存与利用技术(CCUS),以及直接空气碳捕集(DAC),还有岩石风化、海洋施肥等,都属于这类。


从技术上讲,通过改用低碳或零碳形式的电力和燃料、发展更可持续的林业和农业、保护自然碳汇等,可以去除人类活动的大部分碳排放。但也有一些难以脱碳的行业,即使尽最大努力,也可能会有一些剩余碳排放。


要实现净零碳排放,就必须抵消这些剩余排放,这是完全阻止全球变暖的唯一途径。根据IPCC的新报告,这使得碳清除变得“不可避免”,而且每年需要数十亿吨的碳清除量,才能实现《巴黎协定》的1.5摄氏度温控目标。


从理论上讲,碳清除不仅可以抵消难以解决的碳排放,其吸收的二氧化碳还可能多于全球碳排放。这是一个被称为“负排放”的概念,如果成功,它实际上可以降低地球的温度。但非常清除的是,基于自然的碳清除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工程化的清除技术。


3

争论焦点


这次发布的征求意见稿,认为基于工程的碳清除活动在技术和经济上尤其是在规模上都未经证实,并造成未知的环境和社会风险。


联合国第6.4条款监督小组在一份长篇说明中写道:“这些活动无助于可持续发展,不适合在发展中国家实施,也无助于降低全球减排成本,因此不符合第6.4条机制的任何目标。”


该小组的结论部分基于它从几个批评碳清除的团体(如国际环境法中心和地球之友)提供的信息。


此前,有部分科学家也提出过警告,认为基于工程的碳清除活动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首先,关于使用各种清除策略和技术可以从大气中清除多少碳,科学上仍然存在一些不确定性。其中一些策略需要权衡利弊或带有副作用,比如技术清除方法需要大量能源。


与此同时,一些政策专家警告说,过度依赖负排放的概念可能会产生危险的副作用。他们指出,负排放可能会让政策制定者误以为,今天减少碳排放的紧迫性比实际情况要小,即使全球升温超出《巴黎协定》的目标,他们总是可以在稍后将气温降下来。


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全球约有35家商业设施将碳捕获、利用和储存应用于工业过程、燃料转化和发电,年总捕集能力近4500万吨二氧化碳。而目前全球所有来源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约为400亿吨。


今年1月,第一份全球二氧化碳去除评估报告称,新型DAC技术只占全球二氧化碳去除量的很小一部分,约为0.1%。


从这方面看,基于工程的碳清除确实规模上还太小。


但美国大学碳清除法律和政策研究所主任威尔-伯恩斯说:“如果做得好的话,巴黎协定可以帮助我们严格制定统一的规则,我认为这将在碳清除市场上创造比以前更多的诚信。魔鬼在于我们如何操作这个规则。”


碳贸易委员会执行董事Ben Rubin在给联合国监督小组的一封信中表示:“CDR(直接空气捕获)是一个新的行业部门,一系列潜在的途径正处于不同的发现、开发和部署阶段。该行业正在快速发展,现在有一些方法已经准备好符合第6.4条的要求,预计未来几年会有更多的方法达到这一成熟阶段。”



4

对碳市场影响


很显然,这个事件是非常巨大的,如果征求意见稿的相关措辞被纳入今年晚些时候在迪拜举行的COP28会议上审议的规则,对碳清除公司和投资者来说影响巨大。


这将意味着一直在为碳清除工作投入资金的公司,包括最近的摩根大通,可能无法将他们的投资算作碳抵消。


这可能会使直接空气捕集和CCS等技术的发展受到影响。


根据彭博新能源财经(BNEF)预测,到2050年,碳抵消市场的年价值可能达到5,000亿美元。随着公司努力实现净零目标,未来十年内需求将上升到数十亿吨二氧化碳当量,供应量可能增加近60倍。




-------

参考资料:

[1]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environment/carbon-removal-industry-challenges-findings-skeptical-un-body-2023-05-26/

[2]https://www.axios.com/2023/05/25/united-nations-carbon-removal-critique

[3]https://carbonherald.com/un-climate-policy-exclude-engineered-carbon-removal/

[4]https://www.iea.org/reports/direct-air-capture

[5]https://carbonherald.com/carbon-business-council-joins-call-to-ensure-carbon-removals-place-in-un-policy/

[6]https://carbonherald.com/clear-definition-needed-for-carbon-removal-says-carbon-business-council/

[7]https://www.eenews.net/articles/u-n-slams-carbon-removal-as-unproven-and-risky/

[8]拾余说碳:CCUS没有资格纳入A6.4ERs全球碳市场机制吗?


注:首图来源于:Sean Gallup/Getty 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