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业分布式光伏电站项目是推动能源绿色转型的重要可持续性力量，其合作核心为节能服务公司与用能单位共享光伏发电所带来的能源效益，因此项目电价成为了衡量双方利益最敏感的天平。

工商业分布式光伏电站项目运营周期一般长达25年，实践中，在EMC合同有效期内出现政府关于销售电价的常态调整在所难免，而对于采用固定电价形式的光伏项目，这样的电价变化往往能拨动双方利益的天平，从而引发利益变动的纠纷

在前述情形下，合同一方当事人能否以政府对于电价的常态性政策调整构成情势变更为由主张变更/解除合同？下文将通过浙江佳源物业服务集团有限公司安吉分公司、杭州天迈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湖州分公司等供用电合同纠纷【案号(2022)浙05民终151号】对该种情况进行分析并提出实务建议。

1.案情回顾

2018年12月28日，天迈能源湖州分公司（以下代称“节能服务公司”）与安吉佳源商业管理有限公司（以下代称“用能单位”）签订《分布式光伏发电项目合同能源管理协议》（以下简称“《EMC合同》”），约定双方按照节能效益分享模式分享光伏发电项目收益。节能服务公司负责项目全部投资，用能单位对项目所发的光伏电能拥有优先使用权，按照定额电价0.85元／度向节能服务公司月结支付光伏电费。协议签订后，节能服务公司按照约定建设、安装电站并并网发电。后应用能单位要求，双方协商将额定电价从0.85元／度降至0.78元／度。

2019年12月31日，浙江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调整部分电厂上网电价和销售电价，下调统调燃煤基准价，其中电压等级在1-10千伏范围内一般工商业及其他用电，电度电价为0.6656元。用能单位认为原定额电价0.78元／度计算高于政府定价，无法达到“优惠电价”的合同目的，要求下调至政府电价。对此，双方协商不成，用能单位拒绝向节能服务公司支付2021年1月至2021年6月电费，最终诉至法院。

图1 双方有关定额电价的协商示意图

2.审理经过

图2 案件审理经过示意图

3争议焦点：

用能单位能否以政府定价下调属于情势变更为由主张下调EMC合同中约定的电价？

关于何种情形属于“情势变更”，《民法典》第533条中作出了相关规定，即成立情势变更需要满足以下要件：1.合同成立以后，出于客观原因交易基础条件发生了订立合同时不可预见的、足以动摇交易基础条件的重大变化；2.发生重大变化后，继续履行合同会对一方当事人造成显失公平的后果；3.双方当事人对情势变更均无过错。

由上述规定可知，情势变更与普通的商业风险之间存在明显差别，合理地区分二者成为类似案件的审判要点，这要求人民法院在个案审理中应准确识别风险类型是否超出一般理念上的合理预期、是否足以动摇交易基础条件、交易性质是否属于通常的“高风险高收益”范围等因素，并结合市场的具体情况，根据公平原则变更或解除合同。具体到本案中，一审、二审法院关于政府对定价电价的调整是否构成情势变更的观点如下：

一审法院主要从电价定价方式和节能服务公司履约行为两方面认定，其一，双方在《EMC合同》中约定的电价计价方式为定额电价，政府定价电价计价方式为分时计价，属于不同计价方式，因此政府定价变化不影响双方约定的定额电价计价方式；其二，节能服务公司在政府定价下调后已经对双方约定的电价进行了下调，已经充分考虑到政府定价下调对用能单位合同目的的影响。因此，一审法院认定用能单位关于因情势变更调整电价的主张不能成立。

二审法院则对情势变更情形与普通的商业风险作出了区分，法院认为双方在订立采用固定电价的案涉合同时已经充分评估了政府对电价定价的情况，合同订立时的约定电价也低于当时的政府定价。至于合同履行期间内政府基于市场因素对销售电价进行调整的行为，系市场主体参与经营活动中可预见的市场规律，属于正常的商业风险范畴，同时法院还通过考量政府对于电价调整的原因、幅度、频次等因素，认为争议电价的辩护不足以构成动摇案涉合同基础的重大变化。因此二审法院同样否定了用能单位关于因情势变更调整电价的主张。

4总结及建议

从上述司法实践来看，政府对于电价的常态性政策调整属于正常的市场变化因素，合同一方当事人主张这种电价变化属于情势变更并要求更改/解除合同的情况难以被法院认定。

同时，这也印证了在工商业光伏发电项目中，电价定价作为影响项目预期收益最关键的因素之一，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节能服务公司与用能单位的利益关系，类似本文章中所剖析的采用固定电价模式的《EMC合同》，其固有的封闭性更是要求合同双方对于未来市场化电价的政策有充足的心理预期。特别是在分布式光伏发电项目改革和电价入市的政策背景下，未来市场电价的波动性是可预见的，此外多省份相继出台了相关政策划定了自用比例红线，这也意味着未来光伏发电项目的收益愈发依赖用能单位的稳定性。

虽然司法实践中法院倾向于认为政府对于电价的常态性政策调整属于正常的市场变化因素，但不能避免用能单位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要求更改合同约定电价，若双方协商不成，仍然会引发大量的违约和诉讼，不利于投资目的的实现。

因此，光伏投资人应充分关注相关政策变动，对于新旧政策交替下可能对自身投资项目产生的法律影响应及时咨询专业律师，就《EMC合同》内的电价条款进行合理调整和充分协商，避免引发可能带来的合规及利益纠纷问题。